第228章 你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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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道現在沒有穿能遮蔽全身的黑袍，一進來就和雷木的目光對上了。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蘭道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葉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份尷尬和一剎那的凝固，他蹦到蘭道身邊，快言快語地說道：“教授，你是來找木木的嗎？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木木說？”
蘭道擡手在王葉頭頂按了按，這一刻他竟然有點感激這個小家夥的存在，有王小葉這麽一打岔，他來之前聚集起來的那股說不出的郁氣都消散了，這讓他看雷木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不管實情如何，至少這個孩子是最無辜的。
“是，我是來找你哥雷木的，我有點私事要跟他談談。”蘭道示意王葉。
王葉迅速蹦回雷木身邊，“哦，那你們談吧。”
蘭道：你是真沒看懂我示意，還是假沒看懂？都說了是私事，你小子能避一避嗎？
王葉用眼神回：避是不可能避的！木木的事就是我的事，木木的私事也是我的私事。
“呼呼嘰~”金寶看到蘭道，就特別興奮，爺爺都叫上了。
蘭道一楞，他竟然聽懂了金寶的叫聲。
等等，這是……精靈幼崽？！
說來，蘭道還是第一次看到金寶。之前金寶絕大多數時間都跟著雷木跑來跑去，蘭道一直都不知道他視為親傳弟子的王小葉竟然還養了一只精靈幼崽。
“你們……他是？！”蘭道驚訝地都把自己的事暫時拋到腦後，指著金寶詫異萬分。
王葉眼珠一轉，“教授，您覺得我們家金寶是什麽？”
蘭道沒好氣地道：“我不眼瞎。你們怎麽會養著一只精靈幼崽？精靈族那邊知道嗎？”
王葉一臉不滿地說：“他們當然知道，還是他們巴巴把這坑爹貨送來給我和雷木養，撫養費也不付，就想著占我和木木的便宜。”
“你啊，也只有你會這麽嫌棄養精靈幼崽，也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樣的好事。”蘭道搖頭無語。他看過王葉手上的精靈印記，自然知道他和精靈族關系不淺，這也是他對小孩抱有極好印象的原因之一。
“呼呼嘰~”金寶對小葉子爸爸的嫌棄早就習慣得不能再習慣，聽到也沒半點反應，只黏黏糊糊地沖著蘭道叫爺爺。
蘭道連續被叫了兩次爺爺，叫得他特別想拿個鏡子出來照照自己的臉，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經提前進入衰竭期，絕美容顏變老橘子皮了。
“教授，您是不是有精靈族血脈？木系？”王葉歪頭問。
“他皮膚是不是偽裝過？”蘭道答非所問，手指摸了摸小金寶的腦袋。
金寶陶醉地蹭了蹭蘭道的手指。
王葉有數了，蘭道教授那反應跟回答“是”也沒什麽區別。
“嗯，金系的，原本金光閃閃，我們怕有人認出他是精靈幼崽，就讓他偽裝成了黑色四腳蛇。”王葉道。
蘭道憐愛地摸了摸金寶，道：“精靈族能把他們的純血精靈幼崽送給你們養，就表示他們對你們的信任度極高。好好養著吧，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
“好的，謝謝教授。”王葉抓起金寶往口袋裏一塞，“教授，金寶的事放一邊，你來也不是聊金寶的對吧。至於故意逃避也沒必要，您既然特意過來，顯然也做好了決定，不如我們現在就進入正題。”
蘭道很想敲徒弟的腦袋，但王葉機靈地再次蹦到了雷木身後。
蘭道目光也再次和雷木對上，眼見雷木的眼神有些躲避，當即微微一嘆，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先說說你們知道了多少？”
王葉探出腦袋，搶先道：“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只是挑戰賽結束後，我覺得您對木木似乎過度關註，再加上我發現木木的部分五官長得和您有些像。而木木名義上的父母對他非常非常不好，木木小時候是被虐待長大的。我們就做了一些推測……”
“你說什麽！”蘭道的目光和表情一瞬間變得犀利到猙獰的地步。
王葉幹脆靠在雷木身上，說道：“您還不知道雷木的身世吧，我先大概說一下。雷木明面上的父母就是銀月帝國的明光公爵夫婦，但雷木出生後，被發現自帶魔種，且身體已經和魔種融合。”
蘭道臉色再度一變，看向雷木的目光充滿憐惜。
他太了解世人是如何看待魔種，而魔種想要長大又是怎樣的艱辛。因為偏見，很多魔種甚至根本沒有長大的機會，不是出生就被殺死，就是小小年紀成了某些變態魔法師的狩獵目標，變成他們的研究資源。
“那對夫妻就借口木木是魔種，沾汙了他們的血脈，把木木丟給了一群魔法師折騰……”
隨著王葉把他知道的雷木的身世和過往一一道來，哪怕他沒有特意地加油添醋，都讓蘭道聽得雙拳緊握、眼中滿是怒火，身體都氣到微微發顫的程度。
然後王葉又把他對雷木身世的推測也說給蘭道聽了。
蘭道聽到最後，整個人就像是沈入了幽深的湖底，變得特別……充滿殺氣？
雷木從頭到尾就沒有說一個字，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在經歷過最初的激蕩後，在聽完小葉子對他的身世推測，他就逐漸冷靜下來。
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又能怎樣呢？
他對蘭道也暫時沒有任何孺慕之情，更沒有迫切想要認親的心思，他承認他對親情是有一些渴望，但在王葉的推測下，讓他怎麽可能對一個完全不知道他存在的“父親”產生親近之意？
這還是蘭道至今沒有成婚、沒有其他孩子，假設蘭道這二十年有了妻兒，那他算什麽？
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嗎？
當他這個私生子出現在親生父親和他的妻子兒女面前，人家會是什麽心情？
歡迎？那絕不可能。
雖然蘭道現在沒有娶妻生子，可看他聽完小葉子的推測，神情也沒有多少對那位公主的思念來看，他和那位公主之前一定沒有過任何私情，而且也從來沒有期待過一個孩子的出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雷木不敢期待，也不想期待。
他想，只要能弄清楚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以及當年發生的事情，其他他就不會過多追尋，也沒必要。
他和蘭道教授就維持這樣一個普通關系挺好。
蘭道活了這麽多年，吃過的鹽比雷木吃過的主糧都多，怎麽可能看不出雷木的“冷漠”。
雷木用神情表明了他並不期待他這個父親的出現，就連小葉子敘述他的身世時，他也是一副像是聽別人身世的淡漠表情。
可雷木越是這樣，蘭道心裏越是難受。
雖然理論上他不欠這孩子的，這二十年來他也壓根就不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但感情上……
這孩子九成九就是他的親生骨血。只要想到他的骨血在撒埃德家受了那麽多罪，他就恨不得拿出所有九級卷軸把那對夫妻還有他們的兒子一起轟成渣！
“當年的事情我等會兒跟你們說。在這之前，”蘭道看向雷木，溫和地道：“雷木，願意和我做一次血緣測試嗎？很簡單，只要你一滴血。”
雷木：“可以。”
都到這個地步了，自然是搞得清清楚楚最好。
蘭道拿出了一張卷軸，出於慎重，他拿出的是一張九級的譜系卷軸，這張卷軸可以顯示出以蘭道本人為中心的上下二十代以內的直系血脈和旁系血脈。
這種卷軸一般都會存於大型家族勢力中，王室一般都會擁有一張，不至於是九級，一般五級就能達到同樣效果，只不過無法追溯得那麽遙遠和詳細。
蘭道示意雷木伸出手指，只輕輕在他指尖一點，一滴鮮血就從雷木指尖浮出。
蘭道操縱那滴鮮血落到卷軸的驗證處。
那滴血沒入卷軸，不一會兒，一道血線就沿著那滴血自動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蘭道的名字下。
隨後那滴血自動從驗證處脫離，沿著血線集中到蘭道的名字下方，自動形成了一個新的名字：撒坦。
雷木皺眉，他不喜歡撒坦這個名字。
結果雷木剛這麽想，那名字就一陣扭曲，變成了：雷木（撒坦）。
而那條連接蘭道和雷木名字的血線旁邊也出現了小字備註：上父下子。
蘭道看著卷軸上的顯示，足足五秒鐘，沈默不語。
王葉也順手打開了因果卷，果然因果卷上雷木和蘭道之間的因果線顏色也變得比以前深了許多。
王葉忍不住嘆息，他以前就看到雷木和蘭道之間有因果線相連，不過顏色很淡，當時他下意識以為兩人之間的因果來源於他，所以也沒多關註。
如果他那時能仔細查驗一下兩人的因果關系，說不定他早就知道木木的身世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誰能想到平時看著毫無關系的兩人竟然會是血緣父子？
雷木也看到了卷軸上的顯示，頓時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但好像也就這樣了，他沒有特別激動，也沒有心酸難忍。
反倒是蘭道教授看著雷木，目光覆雜。
雷木見此，主動道：“沒什麽，不用在意，你也不知道。”
蘭道的心臟突然就揪了起來。
他承認，憑空看到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出現，比起驚喜，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為難。
要怎麽和這個孩子相處？
要怎麽彌補他？
要怎麽跟他說明當年的情況，表明自己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又要如何表達才不會傷害到對方……
蘭道想了很多很多，他來找雷木驗證血脈，其實已經做好決定，他想跟雷木說，不管他是怎麽來的，只要他們真的有血緣關系，他會負起該負的責任。
至於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畢竟，雷木已經二十歲，是成年人，不再是需要父母手把手撫養的小孩子。
但是真的聽到雷木這麽冷靜地說出那麽充滿理性的話，再想想這孩子是如何長大的，蘭道就覺得心裏很難受、非常難受！
王葉感覺出空氣的凝重，故意打岔道：“教授，我是不是也應該喊你爸爸啊？”
金寶也好興奮地喊：“呼呼嘰！”大美人爺爺好！
蘭道：“……”
“你們兩個別亂喊人。”雷木先笑起來。雷木真心笑起來的時候，總是眼角先帶笑，才會牽動其他部位。
王葉看到雷木笑出來，他就高興。
小雲也動動腳丫，長長舒了口氣：“啊，雷大哥是我們的大哥，蘭道教授是雷大哥的爸爸，那不就是我們都多了一個大美人爸爸？好棒哦。”
蘭道沒想到這屋裏竟然還有一號活物，當他看到一株他以為是盆栽的小樹苗特別人性化地對他擡了擡小樹枝手，蘭道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樹人？！”
“嗨，蘭道美人爺爺好~”小雲親熱地打招呼。
蘭道一時思緒錯亂，指指小樹人，又指了指王葉和雷木：“你們……你們養了多少亂七八糟，不對，你們怎麽連樹人都有？”
王葉得意洋洋：“這是小雲，我和木木的崽兒之一。”
小樹人堅持：“不是崽兒，是弟弟。”
王葉揮揮手：“去去去，弟弟什麽弟弟，家裏輩分都給你叫亂套了。你就和金寶一個輩分，不要隨便跳級。”
小樹人用樹枝勾出王葉口袋裏的金寶，戳戳他，他和這麽一個幼稚的小東西才不是一個輩分。
金寶被點醒，才意識到輩分問題，當即就沖著小樹人叫：“雲嘰！弟弟！”你是最小的弟弟，休想爬我頭上！
不得了了，詞匯十分貧乏的金寶竟然被逼的把弟弟這個詞給正確發音出來了。
雷木註意力被轉移，就看小樹人十分熟練地把金寶往肩膀上一擱，小樹枝手摸摸金寶的小身體，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模樣，瞬間就把炸毛的金寶給撫平了。
蘭道剛剛從我徒弟養了一個精靈幼崽的震驚中驚醒，就被疑似兒子的雷木的過往遭遇給氣得不行，接著就證實了雷木確實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憐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又看到了一個超級稀奇的小樹人。
被這麽連番轟炸下，蘭道忽然覺得比起他兒子和他徒弟養了精靈和樹人這樣的爆炸消息，他多了個已經二十歲的大兒子這樣的事好像真的不算什麽。
王葉盯著蘭道發出詭異笑聲，他在想只不過一個金寶和一個小雲就讓蘭道師父震驚到這種地步，如果他再見到兩百多年前的瘋藥王和靳煉金王，又會是什麽表情？
哎呀，好期待啊！
雷木多了解王小葉啊，捏了捏他的脖頸，警告他：“別搗蛋。”
王葉委屈：“沒啊，我沒搗蛋啊。我就是想把兩位前輩介紹給蘭道師父認識而已。”
他沒屏蔽空間，那兩人可是在蟲巢裏聽了好一出大戲，瘋藥王更是聽得嘖嘖有聲，一副他有很多話說但他不說的老混蛋樣。
“什麽前輩？”蘭道回神。
王葉嘿嘿一笑：“就是偶然認識的兩個……老人家，以後介紹給您認識。”
瘋藥王和靳蜘蛛：什麽叫老人家？我們有那麽老嗎？
蘭道心神還在雷木和金寶和小樹人身上，一時也沒多想，就錯過了和瘋藥王與靳蜘蛛見面的機會。
主要是王葉在催促他說過去的事情，想以此來驗證他的推測。
蘭道看雷木也像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來的，苦笑一聲，說道：“首先，我必須很抱歉地告訴你，我不知道你母親是誰，當然我們現在都能猜出來，你的親生母親九成就是撒月琴，撒爾曼的獨女。”
“其次，我也不得不很抱歉地告訴你，如果你母親真是撒月琴，那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麽把你生出來的。在我的記憶中，我沒有和她發生過任何過於親密的關系，雖然我曾經是她的卷軸指導教授。”
“那時我和撒爾曼是朋友關系，他邀請我去銀月帝國散心，我那時正好也沒什麽事，抱著游玩的想法，就去了銀月帝國。在那裏，我見到了撒爾曼的獨女月琴，月琴希望我能指點她卷軸制作，而她本人確實在卷軸制作上有一定天賦，我看在撒爾曼的面子上，加上撒爾曼也不反對，就教了她一段時間。”
“後來我確實感覺到月琴似乎對我抱有不該有的感情，我為了不讓對方深陷，和她說得很清楚。我告訴她，在我眼中，她只是我的學生和我朋友的女兒。然後我就不再指點她。”
蘭道很想長話短說，但有些話真的沒辦法短說，他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我說得太直接了，月琴有點受不了，她來找我，跟我說，她父親對我有不軌之心，讓我小心她父親。然後還跟我說，他父親也愛過她母親，但得到後就不珍惜，最後害得她母親郁郁寡歡，生下她沒多久就重病死了。”
“說真話，我當時真的非常驚訝。我一直都把撒爾曼當好友、當兄弟看，我從沒有想過撒爾曼對我會有別的心思。我當時以為月琴在說謊，但我也不好跟撒爾曼求證。”
“可我沒想到，月琴跟我說的話，被人傳給了撒爾曼。那時我才知道，撒爾曼竟然一直派人盯著我，無論我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他都一清二楚。”
蘭道對撒爾曼可能真的沒有半點朋友以外的感情，他和自家弟子和親兒子說起過去的事，十分坦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撒爾曼是個控制欲非常強的人，作為帝王，他也習慣了掌控一切。當他發現他女兒說破他對我的感情後，他就來找我了，就很直接地跟我說，希望我能成為他的王後。”
王葉和小樹人：“哇！”
蘭道沒有感到半點榮幸，只困惑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怎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我問他，我是不是讓他誤會了，如果他真的誤會了，那我現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對他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蘭道省略了一些過程，對一幫聽故事的小家夥道：“我和他打了一架，我對他手下留情，但那家夥卻對我動了真格，我不小心被他暗算，被他關了一段時間，就被關在他的寢宮。”
不等王葉和小樹人再發出不合時宜的驚嘆聲，蘭道就加快語速道：“我和撒爾曼之間什麽也沒發生！他雖然囚禁了我，但我仍舊有自保之力，他怕我魚死網破，也不敢對我做什麽。不過……”
蘭道露出回憶神情：“那次是月琴把我救了出來。如果說她有可能對我動手腳，乃至有了我的孩子，應該就是那次。我記得我在月琴幫助下離開撒爾曼的寢宮後，曾在一座小城堡裏休息了一夜，那一夜我睡得很沈，我當時以為自己前面精神太過緊繃，出來後放松的緣故，也沒多想。但……”
雷木心情平靜地問：“二十一年前？”
蘭道沈默片刻，點頭：“沒錯，就是二十一年前。”
蘭道清清嗓子，對雷木道：“請不要誤會你母親，更不要討厭她。其實月琴是個很好的女孩，是我當時沒有處理好，也沒有意識到一個缺乏父愛的女孩子在面對一個……”
蘭道指了指自己的臉，苦笑道：“我這張臉給我帶來不少好處的同時，也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偏偏我很多時候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月琴只是想要被人關愛，並恰好在十八九歲最容易給自己編織夢境、深信愛情就是一切的年紀，倒黴地遇到了我。”
蘭道有意識地貶低自己，他是真心認為月琴是個好女孩，也是真心把她當做自己的學生看，自然不希望雷木會對自己的母親有什麽不好的印象和誤解。
“月琴很聰明，也非常有才華，性格也非常好，她被教育得很好，完完全全當得起王女這個稱呼，而不只是一名公主。她也很受民眾愛戴，她父親撒爾曼對她也沒什麽意見，很早就確立了她第一繼承人的身份。”
蘭道心情覆雜：“如果沒有我，月琴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帝國繼承人。我當時以為，她對我的追求不過是一名王女漫長的一生中一小段青春旎夢而已，等到這段時間過去，她就會明白什麽才是最適合她的，而她曾經對我產生的感情也只會變成一段成長的回憶，提起來說不定還會逗笑她。可我萬沒想到……”
蘭道看著雷木，眼中有疑惑，也有對自己的自問：“月琴真的不像是會幹出那種傻事的女孩子。我真的不明白她怎麽會走那樣的極端，要一個孩子？包括她的死亡也很古怪，她的身體很健康，本身也是超凡者，又有那麽多人保護，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早逝？我覺得這裏面肯定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這事我會去調查，你們不用管。”
雷木和王葉互看。雖然蘭道說讓他們不要管，但只要他們將來還要接觸銀月帝國，就不可能不管，而且聽蘭道教授的意思，說不定雷木的出生、包括撒月琴的死亡都另有內幕。
最重要的是，如果撒月琴真的是雷木的母親，雷木作為兒子，肯定要為母報仇！
王葉冷不丁道：“撒缺德夫妻一定知道什麽。撒月琴不可能無緣無故把雷木托付給他們，並選擇相信他們。”
蘭道目光瞬間冰冷到極點：“那對夫妻我一定會去好好拜訪一次，好好感謝他們對我兒子這麽多年來的殷勤照顧！”
雷木想說什麽，被王葉一把捂住嘴巴。
雷木無奈地抓住王葉的小爪子，他只是想要自己來解決那對夫妻而已，既然都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了，還那樣對他，他怎麽可能不報覆回去？之前，他之所以退避，不過是看在血緣關系以及覺得罪在自己身上罷了。
談話到此，情況也差不多都浮出水面，雖然還有一些比較模糊的事情需要調查，但雷木的身世基本已經能確定。
蘭道和雷木的目光再次對上。
這次兩人不約而同一起笑了下，那是一種釋然的笑。
蘭道終於把手成功地落到了雷木的肩膀上，他輕輕拍了拍已經是青年的兒子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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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時相顧無言，蘭道張嘴想說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葉像是沒有察覺到這份尷尬和一剎那的凝固，他蹦到蘭道身邊，快言快語地說道：“教授，你是來找木木的嗎？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木木說？”
蘭道擡手在王葉頭頂按了按，這一刻他竟然有點感激這個小家夥的存在，有王小葉這麽一打岔，他來之前聚集起來的那股說不出的郁氣都消散了，這讓他看雷木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不管實情如何，至少這個孩子是最無辜的。
“是，我是來找你哥雷木的，我有點私事要跟他談談。”蘭道示意王葉。
王葉迅速蹦回雷木身邊，“哦，那你們談吧。”
蘭道：你是真沒看懂我示意，還是假沒看懂？都說了是私事，你小子能避一避嗎？
王葉用眼神回：避是不可能避的！木木的事就是我的事，木木的私事也是我的私事。
“呼呼嘰~”金寶看到蘭道，就特別興奮，爺爺都叫上了。
蘭道一楞，他竟然聽懂了金寶的叫聲。
等等，這是……精靈幼崽？！
說來，蘭道還是第一次看到金寶。之前金寶絕大多數時間都跟著雷木跑來跑去，蘭道一直都不知道他視為親傳弟子的王小葉竟然還養了一只精靈幼崽。
“你們……他是？！”蘭道驚訝地都把自己的事暫時拋到腦後，指著金寶詫異萬分。
王葉眼珠一轉，“教授，您覺得我們家金寶是什麽？”
蘭道沒好氣地道：“我不眼瞎。你們怎麽會養著一只精靈幼崽？精靈族那邊知道嗎？”
王葉一臉不滿地說：“他們當然知道，還是他們巴巴把這坑爹貨送來給我和雷木養，撫養費也不付，就想著占我和木木的便宜。”
“你啊，也只有你會這麽嫌棄養精靈幼崽，也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樣的好事。”蘭道搖頭無語。他看過王葉手上的精靈印記，自然知道他和精靈族關系不淺，這也是他對小孩抱有極好印象的原因之一。
“呼呼嘰~”金寶對小葉子爸爸的嫌棄早就習慣得不能再習慣，聽到也沒半點反應，只黏黏糊糊地沖著蘭道叫爺爺。
蘭道連續被叫了兩次爺爺，叫得他特別想拿個鏡子出來照照自己的臉，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經提前進入衰竭期，絕美容顏變老橘子皮了。
“教授，您是不是有精靈族血脈？木系？”王葉歪頭問。
“他皮膚是不是偽裝過？”蘭道答非所問，手指摸了摸小金寶的腦袋。
金寶陶醉地蹭了蹭蘭道的手指。
王葉有數了，蘭道教授那反應跟回答“是”也沒什麽區別。
“嗯，金系的，原本金光閃閃，我們怕有人認出他是精靈幼崽，就讓他偽裝成了黑色四腳蛇。”王葉道。
蘭道憐愛地摸了摸金寶，道：“精靈族能把他們的純血精靈幼崽送給你們養，就表示他們對你們的信任度極高。好好養著吧，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
“好的，謝謝教授。”王葉抓起金寶往口袋裏一塞，“教授，金寶的事放一邊，你來也不是聊金寶的對吧。至於故意逃避也沒必要，您既然特意過來，顯然也做好了決定，不如我們現在就進入正題。”
蘭道很想敲徒弟的腦袋，但王葉機靈地再次蹦到了雷木身後。
蘭道目光也再次和雷木對上，眼見雷木的眼神有些躲避，當即微微一嘆，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先說說你們知道了多少？”
王葉探出腦袋，搶先道：“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只是挑戰賽結束後，我覺得您對木木似乎過度關註，再加上我發現木木的部分五官長得和您有些像。而木木名義上的父母對他非常非常不好，木木小時候是被虐待長大的。我們就做了一些推測……”
“你說什麽！”蘭道的目光和表情一瞬間變得犀利到猙獰的地步。
王葉幹脆靠在雷木身上，說道：“您還不知道雷木的身世吧，我先大概說一下。雷木明面上的父母就是銀月帝國的明光公爵夫婦，但雷木出生後，被發現自帶魔種，且身體已經和魔種融合。”
蘭道臉色再度一變，看向雷木的目光充滿憐惜。
他太了解世人是如何看待魔種，而魔種想要長大又是怎樣的艱辛。因為偏見，很多魔種甚至根本沒有長大的機會，不是出生就被殺死，就是小小年紀成了某些變態魔法師的狩獵目標，變成他們的研究資源。
“那對夫妻就借口木木是魔種，沾汙了他們的血脈，把木木丟給了一群魔法師折騰……”
隨著王葉把他知道的雷木的身世和過往一一道來，哪怕他沒有特意地加油添醋，都讓蘭道聽得雙拳緊握、眼中滿是怒火，身體都氣到微微發顫的程度。
然後王葉又把他對雷木身世的推測也說給蘭道聽了。
蘭道聽到最後，整個人就像是沈入了幽深的湖底，變得特別……充滿殺氣？
雷木從頭到尾就沒有說一個字，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在經歷過最初的激蕩後，在聽完小葉子對他的身世推測，他就逐漸冷靜下來。
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又能怎樣呢？
他對蘭道也暫時沒有任何孺慕之情，更沒有迫切想要認親的心思，他承認他對親情是有一些渴望，但在王葉的推測下，讓他怎麽可能對一個完全不知道他存在的“父親”產生親近之意？
這還是蘭道至今沒有成婚、沒有其他孩子，假設蘭道這二十年有了妻兒，那他算什麽？
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嗎？
當他這個私生子出現在親生父親和他的妻子兒女面前，人家會是什麽心情？
歡迎？那絕不可能。
雖然蘭道現在沒有娶妻生子，可看他聽完小葉子的推測，神情也沒有多少對那位公主的思念來看，他和那位公主之前一定沒有過任何私情，而且也從來沒有期待過一個孩子的出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雷木不敢期待，也不想期待。
他想，只要能弄清楚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以及當年發生的事情，其他他就不會過多追尋，也沒必要。
他和蘭道教授就維持這樣一個普通關系挺好。
蘭道活了這麽多年，吃過的鹽比雷木吃過的主糧都多，怎麽可能看不出雷木的“冷漠”。
雷木用神情表明了他並不期待他這個父親的出現，就連小葉子敘述他的身世時，他也是一副像是聽別人身世的淡漠表情。
可雷木越是這樣，蘭道心裏越是難受。
雖然理論上他不欠這孩子的，這二十年來他也壓根就不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但感情上……
這孩子九成九就是他的親生骨血。只要想到他的骨血在撒埃德家受了那麽多罪，他就恨不得拿出所有九級卷軸把那對夫妻還有他們的兒子一起轟成渣！
“當年的事情我等會兒跟你們說。在這之前，”蘭道看向雷木，溫和地道：“雷木，願意和我做一次血緣測試嗎？很簡單，只要你一滴血。”
雷木：“可以。”
都到這個地步了，自然是搞得清清楚楚最好。
蘭道拿出了一張卷軸，出於慎重，他拿出的是一張九級的譜系卷軸，這張卷軸可以顯示出以蘭道本人為中心的上下二十代以內的直系血脈和旁系血脈。
這種卷軸一般都會存於大型家族勢力中，王室一般都會擁有一張，不至於是九級，一般五級就能達到同樣效果，只不過無法追溯得那麽遙遠和詳細。
蘭道示意雷木伸出手指，只輕輕在他指尖一點，一滴鮮血就從雷木指尖浮出。
蘭道操縱那滴鮮血落到卷軸的驗證處。
那滴血沒入卷軸，不一會兒，一道血線就沿著那滴血自動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蘭道的名字下。
隨後那滴血自動從驗證處脫離，沿著血線集中到蘭道的名字下方，自動形成了一個新的名字：撒坦。
雷木皺眉，他不喜歡撒坦這個名字。
結果雷木剛這麽想，那名字就一陣扭曲，變成了：雷木（撒坦）。
而那條連接蘭道和雷木名字的血線旁邊也出現了小字備註：上父下子。
蘭道看著卷軸上的顯示，足足五秒鐘，沈默不語。
王葉也順手打開了因果卷，果然因果卷上雷木和蘭道之間的因果線顏色也變得比以前深了許多。
王葉忍不住嘆息，他以前就看到雷木和蘭道之間有因果線相連，不過顏色很淡，當時他下意識以為兩人之間的因果來源於他，所以也沒多關註。
如果他那時能仔細查驗一下兩人的因果關系，說不定他早就知道木木的身世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誰能想到平時看著毫無關系的兩人竟然會是血緣父子？
雷木也看到了卷軸上的顯示，頓時有種塵埃落定之感。
但好像也就這樣了，他沒有特別激動，也沒有心酸難忍。
反倒是蘭道教授看著雷木，目光覆雜。
雷木見此，主動道：“沒什麽，不用在意，你也不知道。”
蘭道的心臟突然就揪了起來。
他承認，憑空看到一個這麽大的兒子出現，比起驚喜，他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為難。
要怎麽和這個孩子相處？
要怎麽彌補他？
要怎麽跟他說明當年的情況，表明自己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又要如何表達才不會傷害到對方……
蘭道想了很多很多，他來找雷木驗證血脈，其實已經做好決定，他想跟雷木說，不管他是怎麽來的，只要他們真的有血緣關系，他會負起該負的責任。
至於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畢竟，雷木已經二十歲，是成年人，不再是需要父母手把手撫養的小孩子。
但是真的聽到雷木這麽冷靜地說出那麽充滿理性的話，再想想這孩子是如何長大的，蘭道就覺得心裏很難受、非常難受！
王葉感覺出空氣的凝重，故意打岔道：“教授，我是不是也應該喊你爸爸啊？”
金寶也好興奮地喊：“呼呼嘰！”大美人爺爺好！
蘭道：“……”
“你們兩個別亂喊人。”雷木先笑起來。雷木真心笑起來的時候，總是眼角先帶笑，才會牽動其他部位。
王葉看到雷木笑出來，他就高興。
小雲也動動腳丫，長長舒了口氣：“啊，雷大哥是我們的大哥，蘭道教授是雷大哥的爸爸，那不就是我們都多了一個大美人爸爸？好棒哦。”
蘭道沒想到這屋裏竟然還有一號活物，當他看到一株他以為是盆栽的小樹苗特別人性化地對他擡了擡小樹枝手，蘭道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樹人？！”
“嗨，蘭道美人爺爺好~”小雲親熱地打招呼。
蘭道一時思緒錯亂，指指小樹人，又指了指王葉和雷木：“你們……你們養了多少亂七八糟，不對，你們怎麽連樹人都有？”
王葉得意洋洋：“這是小雲，我和木木的崽兒之一。”
小樹人堅持：“不是崽兒，是弟弟。”
王葉揮揮手：“去去去，弟弟什麽弟弟，家裏輩分都給你叫亂套了。你就和金寶一個輩分，不要隨便跳級。”
小樹人用樹枝勾出王葉口袋裏的金寶，戳戳他，他和這麽一個幼稚的小東西才不是一個輩分。
金寶被點醒，才意識到輩分問題，當即就沖著小樹人叫：“雲嘰！弟弟！”你是最小的弟弟，休想爬我頭上！
不得了了，詞匯十分貧乏的金寶竟然被逼的把弟弟這個詞給正確發音出來了。
雷木註意力被轉移，就看小樹人十分熟練地把金寶往肩膀上一擱，小樹枝手摸摸金寶的小身體，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模樣，瞬間就把炸毛的金寶給撫平了。
蘭道剛剛從我徒弟養了一個精靈幼崽的震驚中驚醒，就被疑似兒子的雷木的過往遭遇給氣得不行，接著就證實了雷木確實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憐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又看到了一個超級稀奇的小樹人。
被這麽連番轟炸下，蘭道忽然覺得比起他兒子和他徒弟養了精靈和樹人這樣的爆炸消息，他多了個已經二十歲的大兒子這樣的事好像真的不算什麽。
王葉盯著蘭道發出詭異笑聲，他在想只不過一個金寶和一個小雲就讓蘭道師父震驚到這種地步，如果他再見到兩百多年前的瘋藥王和靳煉金王，又會是什麽表情？
哎呀，好期待啊！
雷木多了解王小葉啊，捏了捏他的脖頸，警告他：“別搗蛋。”
王葉委屈：“沒啊，我沒搗蛋啊。我就是想把兩位前輩介紹給蘭道師父認識而已。”
他沒屏蔽空間，那兩人可是在蟲巢裏聽了好一出大戲，瘋藥王更是聽得嘖嘖有聲，一副他有很多話說但他不說的老混蛋樣。
“什麽前輩？”蘭道回神。
王葉嘿嘿一笑：“就是偶然認識的兩個……老人家，以後介紹給您認識。”
瘋藥王和靳蜘蛛：什麽叫老人家？我們有那麽老嗎？
蘭道心神還在雷木和金寶和小樹人身上，一時也沒多想，就錯過了和瘋藥王與靳蜘蛛見面的機會。
主要是王葉在催促他說過去的事情，想以此來驗證他的推測。
蘭道看雷木也像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來的，苦笑一聲，說道：“首先，我必須很抱歉地告訴你，我不知道你母親是誰，當然我們現在都能猜出來，你的親生母親九成就是撒月琴，撒爾曼的獨女。”
“其次，我也不得不很抱歉地告訴你，如果你母親真是撒月琴，那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麽把你生出來的。在我的記憶中，我沒有和她發生過任何過於親密的關系，雖然我曾經是她的卷軸指導教授。”
“那時我和撒爾曼是朋友關系，他邀請我去銀月帝國散心，我那時正好也沒什麽事，抱著游玩的想法，就去了銀月帝國。在那裏，我見到了撒爾曼的獨女月琴，月琴希望我能指點她卷軸制作，而她本人確實在卷軸制作上有一定天賦，我看在撒爾曼的面子上，加上撒爾曼也不反對，就教了她一段時間。”
“後來我確實感覺到月琴似乎對我抱有不該有的感情，我為了不讓對方深陷，和她說得很清楚。我告訴她，在我眼中，她只是我的學生和我朋友的女兒。然後我就不再指點她。”
蘭道很想長話短說，但有些話真的沒辦法短說，他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我說得太直接了，月琴有點受不了，她來找我，跟我說，她父親對我有不軌之心，讓我小心她父親。然後還跟我說，他父親也愛過她母親，但得到後就不珍惜，最後害得她母親郁郁寡歡，生下她沒多久就重病死了。”
“說真話，我當時真的非常驚訝。我一直都把撒爾曼當好友、當兄弟看，我從沒有想過撒爾曼對我會有別的心思。我當時以為月琴在說謊，但我也不好跟撒爾曼求證。”
“可我沒想到，月琴跟我說的話，被人傳給了撒爾曼。那時我才知道，撒爾曼竟然一直派人盯著我，無論我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他都一清二楚。”
蘭道對撒爾曼可能真的沒有半點朋友以外的感情，他和自家弟子和親兒子說起過去的事，十分坦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撒爾曼是個控制欲非常強的人，作為帝王，他也習慣了掌控一切。當他發現他女兒說破他對我的感情後，他就來找我了，就很直接地跟我說，希望我能成為他的王後。”
王葉和小樹人：“哇！”
蘭道沒有感到半點榮幸，只困惑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怎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我問他，我是不是讓他誤會了，如果他真的誤會了，那我現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對他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蘭道省略了一些過程，對一幫聽故事的小家夥道：“我和他打了一架，我對他手下留情，但那家夥卻對我動了真格，我不小心被他暗算，被他關了一段時間，就被關在他的寢宮。”
不等王葉和小樹人再發出不合時宜的驚嘆聲，蘭道就加快語速道：“我和撒爾曼之間什麽也沒發生！他雖然囚禁了我，但我仍舊有自保之力，他怕我魚死網破，也不敢對我做什麽。不過……”
蘭道露出回憶神情：“那次是月琴把我救了出來。如果說她有可能對我動手腳，乃至有了我的孩子，應該就是那次。我記得我在月琴幫助下離開撒爾曼的寢宮後，曾在一座小城堡裏休息了一夜，那一夜我睡得很沈，我當時以為自己前面精神太過緊繃，出來後放松的緣故，也沒多想。但……”
雷木心情平靜地問：“二十一年前？”
蘭道沈默片刻，點頭：“沒錯，就是二十一年前。”
蘭道清清嗓子，對雷木道：“請不要誤會你母親，更不要討厭她。其實月琴是個很好的女孩，是我當時沒有處理好，也沒有意識到一個缺乏父愛的女孩子在面對一個……”
蘭道指了指自己的臉，苦笑道：“我這張臉給我帶來不少好處的同時，也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偏偏我很多時候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月琴只是想要被人關愛，並恰好在十八九歲最容易給自己編織夢境、深信愛情就是一切的年紀，倒黴地遇到了我。”
蘭道有意識地貶低自己，他是真心認為月琴是個好女孩，也是真心把她當做自己的學生看，自然不希望雷木會對自己的母親有什麽不好的印象和誤解。
“月琴很聰明，也非常有才華，性格也非常好，她被教育得很好，完完全全當得起王女這個稱呼，而不只是一名公主。她也很受民眾愛戴，她父親撒爾曼對她也沒什麽意見，很早就確立了她第一繼承人的身份。”
蘭道心情覆雜：“如果沒有我，月琴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帝國繼承人。我當時以為，她對我的追求不過是一名王女漫長的一生中一小段青春旎夢而已，等到這段時間過去，她就會明白什麽才是最適合她的，而她曾經對我產生的感情也只會變成一段成長的回憶，提起來說不定還會逗笑她。可我萬沒想到……”
蘭道看著雷木，眼中有疑惑，也有對自己的自問：“月琴真的不像是會幹出那種傻事的女孩子。我真的不明白她怎麽會走那樣的極端，要一個孩子？包括她的死亡也很古怪，她的身體很健康，本身也是超凡者，又有那麽多人保護，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早逝？我覺得這裏面肯定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這事我會去調查，你們不用管。”
雷木和王葉互看。雖然蘭道說讓他們不要管，但只要他們將來還要接觸銀月帝國，就不可能不管，而且聽蘭道教授的意思，說不定雷木的出生、包括撒月琴的死亡都另有內幕。
最重要的是，如果撒月琴真的是雷木的母親，雷木作為兒子，肯定要為母報仇！
王葉冷不丁道：“撒缺德夫妻一定知道什麽。撒月琴不可能無緣無故把雷木托付給他們，並選擇相信他們。”
蘭道目光瞬間冰冷到極點：“那對夫妻我一定會去好好拜訪一次，好好感謝他們對我兒子這麽多年來的殷勤照顧！”
雷木想說什麽，被王葉一把捂住嘴巴。
雷木無奈地抓住王葉的小爪子，他只是想要自己來解決那對夫妻而已，既然都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了，還那樣對他，他怎麽可能不報覆回去？之前，他之所以退避，不過是看在血緣關系以及覺得罪在自己身上罷了。
談話到此，情況也差不多都浮出水面，雖然還有一些比較模糊的事情需要調查，但雷木的身世基本已經能確定。
蘭道和雷木的目光再次對上。
這次兩人不約而同一起笑了下，那是一種釋然的笑。
蘭道終於把手成功地落到了雷木的肩膀上，他輕輕拍了拍已經是青年的兒子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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